看到中年男人踩踏殷天宇的背部, 秦小游心情复杂。
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，原本性格开朗乐观，由于家里突遇困难, 不得不扛起重任, 为父母分忧解愁。
可正如李先生所言, 酒吧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, 什么人都有。
少年心性如果不够坚定，必然会受到各种各样的诱惑。
有时甚至身不由己。
如果被别有用心人盯上，无论如何挣扎, 都无法逃脱厄运, 最后被逼得走投无路，不得不屈服。
殷天宇的真实情况如何，秦小游不得而知。如今他已经变成吸血鬼了，一切都晚了, 基本没有挽救的机会。
“这个人是洪博士？”秦小游指着中年男子问。长着一对邪气的倒三角眼, 一看就不是好人。而且, 包厢里，属他年纪最大, 和雪山基地遇到的老年版洪博士一样，浑身上下充满了阴森的气息。
“不是。”霍元否定了他的想法，“洪博士是纯正的西罗国人。”
洪博士活了数百年, 一直以老年形态出现, 他相貌丑陋, 矮小驼背，眼睛凹陷, 仿佛随时会行将就木。
异能管理局和他交手多年, 对他本人的信息微乎其微。直到上周, 李先生在雪山基地杀了洪博士的复制人，他们终于拿到了样本。
这几天研究部加班加点，提出洪博士的基因，利用电脑ai技术，把他少年、青年、老年的三个阶段，都模拟了出来。
青年时期的洪博士是个英俊高大的男人，拥有一头棕色发丝和一双暗金色眼睛，与老年版截然不同。
1010包厢的四人之中，唯有那个坐长沙发上的男人，拥有这两个特征。
“是他？”秦小游不可思议地指着长沙发上的棕发青年。
“不错，这个看起来衣冠楚楚的家伙，就是洪博士。”霍元颔首，手指在平板上操作，迅速保存视频画面，在信息数据库里添加青年版洪博士，供异能管理局的所有猎人参考。
“昨天我和哥哥去达尼克音乐会做任务，与他坐了同一排。”秦小游感到不可思议。
霍元诧异地问：“当真？”
秦小游搔了搔头：“我只知道他是血族，陪朋友来音乐会，而且哥哥和他照过面，并未认出他是洪博士。”
霍元道：“小霖认不出他无可厚非。”
信息库今天凌晨才更新，ai修复的模样和现实仍有差异，不仔细观察，还真辨不出来。
秦小游庆幸地拍腿：“幸亏我和哥哥做了伪装。”
否则昨晚的任务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。
霍元疑惑：“什么伪装？”
“呃……哥哥带我找苏维做了特型伪装。”秦小游含糊地说。他穿女装这么丢脸的事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
霍元得知是苏维给他们做造型，便没有追问。
苏维是异能管理局的后勤人员，专门为吸血鬼猎人和血族审判者服务，找他做伪装，往往是为了改头换面。
秦小游暗松了口气，下一秒，他的手被李先生紧紧握住，他不解地抬头，对上男人幽深的黑眸。
“以后做任务，必须与我同行。”李先生道。
听着男人毋庸置疑的语气，秦小游微怔。
昨晚李先生也在音乐会场，只是他在包厢，没有和洪博士交集。
而且，谁都想不到，洪博士这么快就找来了，还换了一个形象。
“好。”秦小游应道。他非常有自知之明，以自己如今的能力，绝对斗不过成了精的洪博士。既然知道洪博士的目标是他，便不能掉以轻心，和李先生一起行动，才是最安全的选择。
想到昨天与洪博士擦肩而过，秦小游一阵后怕。
不过……
“李先生见过洪博士年轻时的模样吗？”他好奇地问。
“我从休眠中醒来，见到的伯特·赫斯已是老年。”李先生道。
秦小游了然。
他们三人在这边讨论，那边1010号包厢的人也在交流。
龙弈这次随洪先生到酒吧，纯粹无聊。
昨晚那位叫林珊的女孩离开后，他对她念念不忘。
音乐会一结束，他立即派人调查，结果一无所获。
全世界叫林珊的少女很多，但都不是昨晚那个令他心动的女孩。
仿佛凭空出现般，连同她的男朋友一起无迹可寻。倒是她那金发的外国人哥哥，查到一点端倪。
音乐会结束，他和洪先生在停车场到看了林珊一行人，洪先生认出了金发男人的身份。
那是一位来自西罗国的血族。
他想了解更多信息，洪先生别有深意地对他道：“如果不想变成血族，最好别对他有好奇心。”
龙弈打消了念头。
很早以前，洪先生曾问过他，是否愿意成为血族。
他拒绝了。
比起长生不老，他更愿意遵循自然规律。
从小他就知道，得到一些东西，必然会付出更多的代价。比如眼前这个跪在地上任人践踏的少年，获得了永生，却失去了尊严。
“朱琨，你约我来这里，就为了让我看这么个低等玩意儿？”洪先生放下盛着殷红血液的高脚杯，凛凛地问中年男人。
朱琨一把揪起殷天宇的头发，迫使他抬头。
殷天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，额冒青筋，即使内心愤怒异常，仍不敢反抗。
洪先生打量殷天宇精彩的表情，说道：“脾气不小吧？”
朱琨捏了捏殷天宇的脸颊，邪气地笑道：“确实不小，被我训了半个月，总算懂得收敛了。当然，我请您来，是想让您验收新药物的效果。”
“哦？”洪先生被他勾起了一点兴趣。
龙弈听着他们的对话，沉默地喝酒。他知道洪先生的生意涉及药品，却不知道那些药用在人身上。
朱琨瞥了眼龙弈：“这位龙少爷似乎是普通人。”
龙弈听他提及自己，颔首道：“你说得没错，我确实是普通人。”
朱琨问：“有没有兴趣一起玩个游戏？”
龙弈挑眉：“什么游戏？”
朱琨勾起嘴角：“猎物与狩猎者的游戏，过程非常刺激，保证你玩得尽兴。”
龙弈不上他的当。“谁是猎物，谁是狩猎者？先说说游戏规则。”
朱琨笑容满面。
普通人和吸血鬼，哪个是猎物，哪个是狩猎者，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？
不过，这位龙少爷是洪先生带来的普通人，他不敢怠慢。
能被洪先生当成朋友带在身边的人，非同小可。
洪先生道：“一把年纪了，别逗小孩子玩。”
朱琨听出洪先生话里的警告，颇为意外。这世上，难得有人入了洪先生的眼。
“是是是，我失言了。”他忙向龙弈道歉，“请龙少爷见谅。”
龙弈大方地道：“无妨。”
朱琨低下头，眼里闪过一丝鄙夷的神色。
一个普通人类，不过是暂时得到洪博士的青睐，便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。
等哪天成了洪博士的实验品，逃都来不及。
收起情绪，他拍了拍手。
很快，包厢隔间的门被打开，一名穿着暴露的少女瑟瑟发抖地被两名壮汉推了进来。
龙弈打量少女，大皱眉头。
少女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，肤白皮嫩，除了重要部位穿着薄薄的轻纱，再无其他衣物了。
她神情骇然，惊慌失措地被壮汉推到殷天宇面前。
殷天宇耸了耸鼻子，闻到甜美纯净的处子之血，眼睛瞬间变成兽瞳，露出尖锐的獠牙。
秦小游看到平板上的画面，惊诧地问：“他们想做什么？”
猎物与狩猎者？
验收新药物的效果？
殷天宇究竟被当成了什么？
霍元眯眼道：“试探殷天宇看到食物的反应。”
吸血鬼是一种无法控制食欲的人造异能者。
第一代吸血鬼连神智都没有，像野兽般凭着本能狩猎。
随着暗王势力扩张，洪博士招揽更多被利益和金钱冲晕头脑的科研人员，不断改进禁药配方，二代三代吸血鬼有了神智，懂得隐藏自己的行踪。
如今，吸血鬼已经发展到五代了。
殷天宇为什么会被这个叫朱琨的男人看上？
首先，他是体校生，拥有强健的体魄。
其次，他年轻有担当能力，具备坚强的意志。
最后，为救治生病的父亲，他不得不向金钱低头。
秦小游脸色发沉，握紧拳头，咬牙切齿地道：“无耻！”
殷天宇本该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，却因为这帮没人性的家伙，变成了吸血鬼。
秦小游为他痛惜。
“现在怎么办？”他有些着急地问霍元。
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少女成为殷天宇的食物吧？
而且，洪博士和幕后黑手都在，应该趁机一网打尽。至于那个叫龙弈的男人，敢和洪博士同行，肯定不是什么好人。
霍元道：“先静观其变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秦小游毕竟是新手，遇事沉不住气，当看到犯罪分子行凶时，恨不得冲过去干掉他们。
李先生拍拍他的手背，安抚道：“小不忍则乱大谋。这里是酒吧，外面大多是普通人类。”
秦小游高涨的怒气值倏地下降，他迅速恢复理智。
是了，这里是酒吧，位于繁华街区，如果爆发异能者大战，把普通人类卷入其中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霍元见他一下子冷静了，暗暗赞许。
看来李先生把他教得很好，这么快便调整了状态。
干他们这行，最可怕的不是敌人太强，而是自己定力不够，先乱了方寸。
被愤怒冲昏头脑，鲁莽行事，只会加快死亡速度。
“放心，他们跑不了。”霍元道。
好不容易发现洪博士的一个重要复制人，怎么能轻易放过？
1010包厢里，殷天宇闻到食物的美妙香味，控制不住地想挣脱朱琨的手，露出四颗尖锐的獠牙，随时想冲过去撕咬少女细嫩的脖子。
吸血鬼贪婪的丑态毕露，令原本英俊的脸变得异常狰狞，少女吓得直打哆嗦，眼泪簌簌而下。
龙弈第一次见到吸血鬼想进食的丑陋模样，眉头一皱，露出嫌弃的表情。
洪先生兴致缺缺地问：“就这样？”
吸血鬼被美食诱惑的戏码，他看了不下千万次，早看腻了。
“洪先生请稍等，好戏马上上演。”朱琨老神在在，他拍拍殷天宇的脸，贴近他耳边威胁，“好好表现，要是让洪先生失望了，你知道后果如何？”
殷天宇不知有没有听进去，猩红的兽瞳直勾勾地盯着少女，喉咙里发出咕噜声。
朱琨放开他。“去吧——”
没了束缚，殷天宇饿虎扑羊般地扑向少女。
“啊啊啊——不要——”少女骇然地尖叫。
殷天宇的动作有一刹那的停顿，他用力地按住少女，将她扯入自己的怀里，扳住脑袋，露出白嫩的脖子。
诱人的食物就在眼前，只要他低头咬住少女的脖子，将獠牙嵌入她的颈动脉，便能吸到甜美的血液。
他咽了咽口水，张大嘴巴，即将咬下，少女再次发出求饶声：“不要！不要吃我！呜呜呜——求求你——”
奇迹般地，殷天宇停下动作，眼睛恢复人类的黑瞳，看着少女满是泪水的脸庞，他猛地推开她，身体往后退去，缩到墙角，掐住自己的喉咙，发出干呕声。
尽管他的嘴里仍然流淌着唾液，却宁可啃自己的手背，也不愿去伤害少女。
“咦？”洪先生终于有了一丝兴致。“竟然在进食过程中恢复了理智？”
这个现象十分罕见。
众所周知，吸血鬼是一群没有人性的低等生物，喜欢喝新鲜的血液，享受狩猎的过程，对纯洁少女的血无法抗拒，当被饿到极致时，则会饥不择食。
像殷天宇这样明明渴望少女的血，却听到少女的求饶而放弃的，前所未见。
朱琨很满意殷天宇的反应，挥了挥手，让人把少女带下去。
两名壮汉拖着虚弱的少女，返回隔间。
朱琨心里得意扬扬，面上讨好地对洪博士道：“他变成吸血鬼后，没有吸食过一个人类的血，每次进食前，都会恢复理智，宁愿饿肚子都不愿咬人类。”
虽然他逼迫威胁过他，但这个少年意志十分坚定，被鞭打得遍体鳞伤，都不愿屈服。
一开始，他很不高兴，以为自己制造出一个失败品。
后来经下属提醒，茅塞顿开。
吸血鬼克制住食欲，难道不是进化的表现？
恰巧洪先生来国内，朱琨立即联系他，让他瞧瞧自己的最新成果。
洪先生起身，走到殷天宇面前。
殷天宇感到一股可怕的压迫感，戒备地缩起肩膀。
洪先生半蹲着，伸手捏住他的下巴，迫使他与自己面对面。
“你，很不错，有没有兴趣随我回基地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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