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早朝,赐婚一事犹如平静的湖面上突然掉落了一颗巨石,惹得朝堂上。

    沈阔只知女儿被太后留在了宫中,一夜未归。

    这是往来常有的事,因此他并未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可圣旨已下,皇上已经通知礼部与沈家准备着。这只能证明,这件事已经犹如板上钉钉,再无转圜余地了。

    “臣叩谢圣恩。”

    “爱卿请起。”穆齐昭扫视一圈道:“礼部尚书何在?”

    “回陛下,礼部尚书今日告了假。”陈思远上前一步回道。

    “这礼部侍郎的位置一直悬着,是时候找个人替陈永言分忧了。”穆齐昭挑了挑眉:“梁律。”

    “臣在。”走出一中年男子,虽是上了年纪但那双眼睛却是十分幽深,眸中的野心与阴狠也丝毫不加掩饰。

    不过这副模样倒也符合他,毕竟如今大齐的司法,几乎是大理寺说了算。

    官员的管辖处罚基本都归属大理寺,门下省已经成了纸壳子。刑部嘛,在太过能干的大理寺卿面前,也只剩了乖乖听其命,安稳做个执行机构的份。

    “朕可得夸夸你啊!”

    梁律低眉沉着嗓子说道:“臣不敢居功。”

    穆齐昭把玩着腰间的玉佩,语气轻松道:“你自然得居功,你儿子差事办的好,那可不得是你这个能干的父亲,言传身教的好吗?”

    “吾儿?”梁律抬起头,黑眸中划过一丝不解。

    “梁康景啊,梭仪街上,硬是将苏大人家的儿子带到了大理寺,让其挨了五十板子才将人放回去。”

    被提到的苏清天先是愣了愣,随即眼中中闪过精光,快步上前道:“回皇上的话,犬子言语冲撞攸宁县主在先,的确该打。可攸宁县主已令其侍女当街责罚了犬子,也交代了将人送回府上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,苏清天做出一副悲痛的模样,继续道:“可谁知这大理寺评事竟滥用私刑,对犬子实施了重罚,这般行事作为实在是令人发指啊!”

    “回皇上,臣于第二日就已亲自登门向苏大人致歉并责梁康景三十大板,要其在府中禁闭半月。”梁律神色未变,看向苏清天道:“苏大人那日,可是说过就此作罢的。”

    苏清天面上一派为难模样:“谁不知梁大人如今可是大权在握,我虽与你同级,但却也是要低梁大人一头啊!自然不敢说个不字。”

    “哦?那今日就敢了?”梁律眼睛微眯,似有冷锋闪过。

    苏清天满意地挑眉,跪下说道:“皇上在上,微臣自然是知无不尽,不敢隐瞒的。吾儿到今日还下不来榻呢,还请皇上为微臣做主啊!”

    “这梁大人当着圣上的面,就敢威胁朝廷命官。如此不将圣上放在眼里,不知这私下还如何猖狂呢?”陈思远在旁附和道。

    梁律斜眼扫去,嘲讽道:“陈大人,今日令兄告假,你可真是没人约束,口无遮拦了。”

    陈思远一脸怒容,撩起官袍,跪在苏清天身后,哀怨道:“皇上,还请圣裁啊!”

    穆齐昭坐在距众人较远的龙椅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诸位在外不可一世的官员们,忍不住笑道:“各位真是不去唱戏可惜了。”

    “咳咳”王全德小声提醒道,忍不住暗骂:皇上,您能不能分场合玩笑啊!这可是朝堂之上!

    穆齐昭将手中玉佩放好,拍了拍周围褶皱,随后收起笑容,厉声道:“苏清天,你可知罪!”

    “这皇上明鉴,臣愚笨,实不知何罪之有啊!”

    “胆敢当街冲撞未来皇后,言语轻浮,不堪入耳。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吗?若是大齐的男儿各个都如他那般模样,那大齐便离亡国不远了!”

    朝中除了谢渊外的众人纷纷下跪高呼:“皇上息怒。”

    穆齐昭站起来,指着苏清天的鼻子骂道:“就以你苏家那儿子为首,整日流连勾栏瓦院,书读不得几个,倒是干尽了仗势欺人之事。谁教的?啊!还不是你这个父亲教得好!”

    苏清天没想过皇上会动这么大气,此时只能咽了口唾沫,颤声道:“皇上息怒,臣有罪,臣回去必定严加管教这不孝子!”

    穆齐昭瞪他一眼道:“朕觉着梁康景这事办得实在是好,狠狠地打压了不良风气。”

    “是,皇上说得对。”苏清天擦了一把汗,将头侧到身旁道:“梁大人,苏某感谢令公子刑罚之恩,实在是犹如警钟,狠狠地敲醒了苏某。”

    穆齐昭没给他继续演戏的机会,看着地上乌压压一片,高声说道:“世家子弟们想依仗家族门楣本没有错,错的是你们这些当爹的,上梁不正下梁歪!”

    在一片寂静中,放缓了语速:“咱们这大齐朝堂,文婪武嬉的风气是时候改一改了!免得那有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便罢了,还如同阴沟蛆虫,妄想腐蚀侵残我大齐根基。”

    一直以来,穆齐昭都是似笑非笑,俏摸着就把事给办了。哪有像今日这般,满脸肃容,掷地有声,帝王威仪尽显。

    “皇上英明。”底下异口同声道。

    “朕也知道,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,所以要慢慢来。”

    穆齐昭手背在身后,来回踱步道:“这第一步梁律,你这儿子教的不错。陈永言年纪大了,礼部不能只依仗与他一人。便任梁康景为礼部侍郎一职,也算嘉奖他护后有功。”

    后面四个字说得极慢,但也极清晰。让刚刚没听清的人又听得更明白了。

    大齐,要立后了。

    一场朝上的是人心惶惶,有人欢喜有人愁。

    “沈将军,您可是闷声干大事啊!”陈思远快步赶上沈阔,侧头低声道。

    沈阔一个眼角都没给他,脚下生风,快速地消失在众人面前。

    “陈大人,人家沈将军根本就不搭理你。依我看啊,您还是收收那点小心思吧!”

    “王大人,你来汴京才几日?”陈思远转身看向王用应,刚刚脸上的讨好早已不见:“就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了?”

    “王某未来汴都前,圣上就已经给王某送了许多官中记录。所以王某大言不惭一句,诸位各事王某都熟记于心。”王用应笑道。

    “哼,以为仗着皇上便能口出狂言,当真是小地方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江陵的确不大,比不得汴京城繁华。可是也勉强算是养育了皇上数十年的一番水土啊!皇上要是听见”

    “住嘴!你怎可与皇上相提并论。”陈永言快速打断道:“本官还有些事要去处理,便先行一步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陈大人,究竟是如何在朝中立足这么多年的?”王用应摇摇头,忍不住嘀咕道。

    “看来你还是对大齐朝堂还是不够了解。”一位身形瘦弱的人悄然路过,瞥他了一眼道:“他就是仗着有个能干的哥哥罢了。”

    王用应眸中划过了然,正要谢过答疑之举,就见那人早已上了自家马车。让他有种刚刚不知是谁说的恍惚。

    “林洞明,兵部尚书。前年才提拔的。”

    “安之兄?”王用应浅笑道:“多谢告知。”

    谢安之摆摆手道:“他是太医院林启的兄长。”

    “林启?可是宫中林嫔娘娘的母家?”

    “不错。”

    “据说这位林嫔娘娘入宫四载,圣眷不衰,是后宫独一份呢。”

    “也许吧,仰仗着这份宠爱,林家也得了个三品官衔。”谢安之语气平平。

    “这兵部尚书谁不知已成了空衔,怕只是为了让林嫔娘娘高兴罢了。”王用应像是突然想到说道:“哦对了,听说林嫔娘娘被降为贵人了。”

    谢安之笑了笑,没再多言。

    谁能想到当今这位皇上至今都还没宠幸过这位“圣宠不衰”的林嫔娘娘呢,哦不,林贵人。

    位于杨楼街的尽头,是座新建的府邸。

    已至晚间,仍旧灯火通明。

    “你告诉为父,昨夜在宫中,究竟发生了何事?”沈阔到现在仍然百思不得其解。

    “回父亲,今日寅时,女儿在姑母宫中正睡着,便被清秋姑姑叫起来接旨了。”沈寻雁跪在地上,脸上带着迷茫:“女儿到现在还不知皇上为何会突然下旨。”

    坐在侧位的年轻男子皱着眉头开口道:“沈寻雁,你爱慕恭靖王满朝皆知,怎么你们俩同凑在宫里一晚上,第二日这赐婚的圣旨便下来了?”

    “哥哥!你说什么呢?”沈寻雁抬眼瞪去:“皇宫那么大,什么叫我与他同凑在一起?哥哥这样说话打算把妹妹清誉置于何地?”

    “山儿,不许这么说你妹妹。”身着华服的妇人瞥了一眼开口道:“雁儿不过才与那恭靖王认识两三年,哪能到为了他,连脸面都不要的地步啊?”

    “夫人言之有理。”沈阔点点头,鹰眸中划过一抹叹息:“起来吧,既是圣旨,那你便好好准备待嫁吧。”

    “王妃唉,终归还是差了点儿。”穿着华服的妇人继续叹着气说道。

    这便是沈令山与沈寻雁的母亲,白薇。

    “妹妹这一朝做了王妃,那青州还回吗?”沈令山开门见山道。

    “这”沈寻雁看了眼父亲,斟酌道:“以嫁随夫,夫唱妇随。婚后自然是要以恭靖王的去向为主。”

    沈阔沉默了片刻,开口道:“成婚之后,恭靖王便是我的女婿了。白满河一役他打得不错,说不定日后能帮衬一些。”

    沈阔这话说得有些不明白,沈寻雁敛下不解:“父亲,如今咱们搬来汴京也有些年头了,皇上还肯让咱们回青州吗?”

    “大渝时常作乱我边境,凭他一介毛头小子,能胜一次,不过是沾了父亲的光罢了。只要燕云十六州未收回一日,这青州,是定要父亲才能够主持大局的。”沈令山端起杯盏,抿了一口道。

    “为父手握重兵,当今圣上看着一副笑呵呵的模样,其实心思难以捉摸。”沈阔说到这便有些无奈:“说不定,此番赐婚便是想将吾之爱女留滞京都,以此震慑为父。”

    沈寻雁没作声,只是默默垂头听着。

    “这赐婚一事实在奇怪。夫君,不如明日进宫问问太后?”白薇开口道,神色之中还带着某种期待。

    “太后那儿我定是要去一趟的。”沈阔瞥她一眼:“我劝夫人莫要再想了,皇上今日在朝上已经点名了,谢家的那位就是日后的中宫之主。”

    “可这不还没下圣旨呢吗!咱们沈府又不止雁儿一个闺女!”白薇不满道。

    “文武百官俱在,一朝反悔,天下人都得笑话皇上。君威如山,皇上怎么会打自己的脸呢?”

    沈阔顿了顿,一脸恨铁不成钢,皱眉开口:“夫人啊!那可是正宫皇后!你让我推个庶女上去,是摆明了让人觉得我沈家瞧不起圣上?瞧不起皇家吗?”

    “母亲,父亲说得没错。”沈令山也开口劝慰:“姑母也言明多次了,沈家想再出一位皇后可以,但只能是嫡女。”

    “你那姑母啊,就是不想诚心帮衬!”白薇撇着嘴,翻了个白眼道:“沈家再出一位皇后,那对她哪有坏处啊!”

    “打住吧!”沈阔赶忙制止自己那愚蠢夫人:“消停的,从今日起你就着手准备着雁儿的婚事吧。务必不能落了他恭靖王一头!”

    “那是自然,他一介闲散王爷,能娶到我沈家嫡女,不知道修了什么福气!”

    沈寻雁忍不住扬了扬嘴角,暗道母亲最大的坏处与好处总是一样的。

    与沈府的不解相比,谢府上下倒是一片祥和。

    除了谢凌恒兄妹跟着老太太去了大相国寺,府中今日倒是凑齐了人,共聚在一堂用膳。

    “宏志今日就以茶代酒先恭喜长兄与大嫂了。”说完将杯中茶水尽数饮尽,颇有壮烈之感。

    其妻陈涵也是满脸愉悦,脆声道:“是啊是啊!咱们谢府真是大喜!咱们都要以茶代酒共享这欢乐才是啊。”

    “的确是喜事,来。”谢渊鲜少地笑出声,端起杯盏开口道。

    谢安之饮毕后放下空杯:“这入宫一事也算是板上钉钉了,但咱们谢家日后,却是更要谨言慎行,万不能出任何差错。”语气中满是严肃。

    “安之说得有理,今日皇上也发了狠,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整治朝纲了。”谢渊点点头道。

    “叔父,皇上之前不整治,怎么偏挑咱们谢家回朝后整治啊?”谢宏志蹙眉问道。

    “莫要多想,安心做好手中之事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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